壽宴酒席已經散去了。這次的宴會一波三折，眾位大臣都搖頭晃腦地離開了皇宮。

小一大概因為太緊張，而暈過去了。趙煦摸摸小一的腦袋，嘆了口氣。他俯在小一的耳邊說：“小一，受苦了。不過，事情終於快有了個終結。”

而後趙煦吩咐了辭紅別綠好生照顧著小一，自己就先隨南風洌回去了。畢竟他現在還是個病人。

趙煦才離去沒多久，朱太妃就出奇的來了瓊華殿。她在小一的床邊坐下，擺手支開眾人。辭紅等見狀只得退出殿外候著。

朱太妃輕輕翻過小一的身子，扯開她右肩的衣衫。

太妃的手顫了，是的，當她掀開小一的右肩時，確實看見了她時隔十三年，不，是時隔二十二年都未再見過的紅痕了。那是一塊紅色的胎記，圓的，卻不是很規則，有些像清晨雲霧中的太陽。紅的耀眼卻模糊了形狀。

朱太妃的手撫在那胎記上，小一不禁抽動了下，那太妃的淚卻落下了幾滴。

聽到有人進來，朱太妃舉帕拭淚，回頭問道：“如何？”

“果然如太妃所懷疑的。”回答的人是隱四。“之前兩次調查，我們的人都誤入了圈套。”

“原來，是真的，那她的年齡？”

“小主曾被封在冰棺中因而停止了生長。”

“什麽？被封在棺中！”

“是，小主當年並沒有真的死去。直到後來意外發生，盜墓賊觸動洞穴開關，才將她的冰棺推出地面。那群盜賊洩露了棺內冰氣，驚慌之下以為是毒氣才棄棺逃了。現在，那群賊子已經被抓住審訊完畢，太妃想如何處置。”

朱太妃不禁輕輕撫摸起小一的臉：就這麽被封在冰棺中嗎？從家的人果然可恨。當年居然說你匆匆離世，還謊稱屍身不存。

她又想到了那群盜墓賊，就算是他們打開了石棺，也可恨。“殺！”

“是。”

“一直有人不想我知道她的身份？”

“是。不過，屬下未查出對方是誰。”

朱太妃自己心裏默想：從家的人都死了，還會有誰要阻攔她呢？知道當年事情的人也寥寥無幾，除了自己就還有……

想找到這兒，朱太妃倒懷疑起一個人，交代了隱二，便吩咐他去查了。

朱太妃再轉眼看那躺在床上的小一。初見她時感覺並不好，如今卻越看越順眼。她今晚堅持跳舞時的那股倔強，跟自己年輕的時候太像了。

還有她那雙忽閃的眸子，自己小小的時候，也曾有過那種閃亮的眼睛吧。

朱太妃看著那雙漸漸睜開的眼睛不禁笑了。

“你在看什麽呢？太妃。啊，太妃？你怎麽在這兒！”小一睜開雙眼沒想到看到的是朱太妃。

見小一有些慌張，朱太妃忙說，“別怕，我只是見你暈倒了，就過來看看你。”

“看我？”小一環顧了下四周，“怎麽不見煦兒？不，是皇上？”小一不小心在太妃面前叫了煦兒，她忙想到之前太妃的態度，就立馬換了口。

可是這次朱太妃卻一點也不生氣，反而和藹的對小一說：“傻丫頭，想叫就叫吧，我不會生氣了。”

小一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朱太妃，朱太妃就笑笑回應她。忽而，朱太妃收了笑容，又稍稍正色問道，“孩子，你當真喜歡趙煦？”

小一想也沒想就答道是。

“那你也真的想當皇後嗎？”

這個問題小一倒是低頭想了一會。“煦兒說皇後就是皇上的妻子，所以，我想當皇後。”

朱太妃聽了也沈默了下，然後對小一說：“孩子你放心，我會幫你的。你受了這麽多年的苦，如今回來了，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的。”

小一望著朱太妃，只見她神色堅定的註視著前方。許久，又將視線投到小一身上，不再含有任何的不屑鄙夷，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愛意。

趙煦回到聖瑞殿中並沒有躺下休息，而是在等一個人。

果然不出一會，他等的人就來了。依舊是黑衣蒙面，“太妃已經認定小一姑娘就是當年的從佳小姐了。”

“很好。”趙煦折響了自己的手骨，面露喜色。

“還有，主子，太妃已經開始懷疑了……不過，她想到的人不是您，而是趙官。”

“趙官？他跟了母妃那麽多年，自然也是知道了不少不該知道的事情，母妃懷疑他也是應該的。既然如此，該怎麽做你知道了吧？”

“是，屬下知道。”黑衣人退下後，趙煦才安安穩穩的休息了一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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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也奇怪，小一在她的瓊華殿修養了兩三天，養的白白胖胖起來。趙煦在他的福寧宮修養了兩三天，居然將拖了許久的病也養好了。

趙煦去瓊華殿看小一的時候，就已經恢覆了往日神風。

小一見到趙煦這樣後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臉，“終於恢覆了。太好了，以後又有人陪我玩了。”

趙煦抓住小一的雙手，問：“為什麽是以後呢？”

小一被問傻了，只知道啊了一聲。

趙煦見著小一被他忽悠的樣子，不禁笑了起來，“當然就是現在！”

小一一聲呼叫，只見趙煦已將自己橫腰抱起，興奮地打起轉來。她在趙煦的懷中笑得氣都穿不過。

趙煦抱著小一快步走出瓊華殿，轉折進入一個廳廊。這一路遇上的太監宮女們全都躬身低頭。殊不知，他們那眼中全是欽羨的神色。

走廊九曲回環之後，映入眼簾入的一片種滿蓮荷的湖泊。波光瀲灩，晴空方好，趙煦剛剛將小一放下，迎面就撲來了一股清風。此時正是小荷初露尖尖角的時節。和風夾雜著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。

趙煦扶著小一登上了一只畫艇。宮人們先將畫艇劃至了湖泊中央，然後他們乘小船離去。整個荷花勝地就只有小一和趙煦二人在了。

“煦兒，你聞，好香。”小一伸手微扶過一只小荷。

“不，它們不香。”

“怎麽會？很香的。”小一說著又聞了下。

趙煦見狀也貼著小一坐下，似是要去聞那只荷花，可中途卻轉頭聞向了小一。

“不，有你在，它們一點都不香了。”

趙煦這話說的暧昧，讓小一臉色發紅，可心裏確著實甜的如蜜。

“你呀，就會胡亂說些。”

“我哪裏胡亂說了，你看它們花香葉翠。可我卻覺著你香勝過它們，翠也勝過它們。”

“怎麽，我怎麽綠也綠過它們了？”

“你怎就忘了，你最愛穿的那件綠蘿衫。”

趙煦這麽說著，貼近了小一，嘴裏還慢慢說了句：“清新（傾心）一件（見）難自抑，最是一身綠蘿衫……”說著，便在小一的臉側淺淺細吻。

小一雙手搭在趙煦頸間，也開始回應著趙煦。滿場熾熱的吻，這還是入宮後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舉動。

趙煦已情到濃處，小一卻突然間覺得很不舒服，一把推開趙煦，自己趴向船邊嘔吐起來。

趙煦見狀不禁皺起了眉毛，臉上的迷亂的神情慢慢消散，他拍拍小一的背問，“小一，如何？”

小一回過頭，看見趙煦略顯失意的眉眼，有些自責，“煦兒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只是剛剛有些難受。”

趙煦想到剛剛小一嘔吐，“難道是暈船了？”

“暈船？我還是第一次坐船，竟不知我也是會暈船的。”

見小一面色發白，趙煦自責道，“是我沒考慮周到，沒想到你會暈船。那，我們現在就回去吧。”趙煦雖這麽說著，卻著實沒了剛剛的興致。

小一見他如此，就攬過他的背，“煦兒，不用急著回去，我覺得好多了。你看這兒風景多好，我們就再看會兒吧。”

趙煦默應了，將小一攬在懷中。二人任著畫舫在水中飄蕩，聊些清清淡淡的話題。

小一雖坐在趙煦的懷中，卻將一只小手伸到趙煦背後，在他的背上輕輕地劃著。

趙煦微微覺得發癢，就問：“劃什麽呢？”

“你猜？”

趙煦摸了摸小一的腦袋，笑了笑，“玩皮。”

說罷，也不再動彈，就讓小一在他的背上劃著，劃著……

小一白天同趙煦嬉戲過後回瓊華宮，恰丹兮來找她。

見小一滿目喜色，丹兮笑問：“什麽事兒讓你這麽高興？連走路都能跳起來。”

“丹兮，我告訴你件天大的喜事。”小一高興地合不攏嘴，趴在丹兮的耳旁告訴她，“我要當皇後了！”

丹兮正要坐下的身子驟然僵住了。

小一拉住丹兮的手，“是煦兒告訴我的，他說母妃也答應了。”

“母妃？”丹兮吃神回問。

“就是趙煦的母妃，是她讓我叫她母妃的。”

丹兮現在已經沒法思考了，她只知道小一在不停地說著什麽，然後她就只能重覆著其中的只言片語。

“丹兮，你怎麽了？是不是消息太突然了，你不知道，我剛剛聽煦兒說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呢！壽宴那天母妃和大臣們還不同意我當皇後，結果現在又同意了。連日子都確定好了，說是就在本月十五。哇，好快啊……”

小一本向著丹兮講，越說越帶勁之後，就自言自語起來了。

丹兮看著身前小一的身影，不禁變得模糊起來。

——*——*——*——*——

“回丹兮郡主，太妃已經睡下了。有何事，您明日再來吧。”

聖瑞殿的總管趙官已經不知將這句話重覆多少遍了，可丹兮還是堅持等在朱太妃的宮殿外，她想找她的太妃姑母問個明白。

小一告訴她的那個消息，確實是突然，也著實讓她震驚，震驚到心痛！她不明白，因此她執念的等在聖瑞殿外，想等到個解釋。

她等了十年的傭哥哥，篤信了十年的姑母，一夕之間就全沒了。為什麽別的女人可以擁有傭哥哥，唯獨她不可以，唯獨她要一年等過一年，唯獨她對他只能遠觀，唯獨她……

現在，她要接受的還是傭哥哥和別人的喜訊，要再次讓她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喜結良緣嗎？姑母口中的等待，竟是這樣的結果呢，還不如沒有結局……

已經深夜了，丹兮只覺得好冷，好黑。

這時聖瑞殿裏走出個人影，丹兮掃了一眼，知道是隱二。

“回去吧。”

丹兮見隱二出來了，已知太妃姑母今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見她了。

“我跳舞給你看可好？”

隱二被丹兮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問得不知所措。只覺得自己就被丹兮牽著，走到了一個露天的圓臺旁。是先帝時的戲臺，多年不用，亦沒有按時維護修葺，已有些雜草冗生。

隱二在臺子下面站住，丹兮獨自登上了石臺。沒有樂聲，她便自己哼唱了起來。

“士之耽兮，猶可說也。女之耽兮，不可說也……”

隱二只知丹兮善舞，卻不知她的歌聲同樣美妙。只是聲音雖婉轉動人卻也讓人心中隱隱作痛。

隱二靜靜地看著臺上的那個人。月色迷蒙，看不清丹兮臉上的絲毫的表情。只是觀者依然知道，臺上之人是一個舞者，一個歌者，也是一個心傷者。

丹兮自從跳起來，就再也沒有停下。直到力竭的那刻歌舞才休。

隱二將昏去的丹兮送回蘭薰殿，並吩咐了下人好生照顧著。

丹兮那日後生了不小的病，是該被好生照顧著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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